落日又一次降临，老屋前的石阶浸染在昏黄的柔光中。记忆中，同样时分，不同日子，这里存放过一本书的智慧，一张笑颜的温暖。
脚下是石阶的第一级，虽不及其余阶的高度，却无疑是起点，也是我感知世界之初。初次踏进她的老屋，她便坐在那最低的一级，手中轻翻着泛白的书籍，笑容时隐时现。我蹒跚地攀爬，手脚并用，直至她的膝旁。无言的交流，却有两颗心通过微笑彼此理解。“孩子，书中自有颜如玉，自有黄金屋，你可能还不懂，但请将它刻在心里。”她温柔地为我讲述童话，那白皮书中的世界。故事的表面是我所能触及的全部。结束时，她将书随意搁在阶上，手扶着石阶的边缘，那自然的笑容，在夕阳的映衬下，显得格外动人。
沿途，踢着小石子，石阶缓缓映入眼帘。身边有纸笔，同样自然的笑容，在晚霞烧红半边天的背景下更显生动。“不觉美丽么？”她先打破沉默。"嗯"，我半懂不懂，却的确感受到了那份美感。那时，我还为童稚的烦恼所困。她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。"天上夕阳烈如火"，她随口吟咏。"阶上愁颜笑如画"，我顺势续下。她朗声大笑，起身时动作忽而凝固，又道：“愁颜不及你幼小心中的力量。”我们再次无声欢笑。“不觉得‘映’字极美？物与物相映，美在外表；心与心相映，美在深处。”
多年后，这句仿佛深奥的哲理依旧不得其解。
直到那日，细雨蒙蒙，天色灰暗，她雪白的发丝映衬着雪白的床单，窗外的医者和父母正严肃交谈。"今日便可归家了，真舍不得，这里的人很好。"逐渐地，我意识到她瘦弱的身躯。面对她的调侃，我无法隐藏内心的思绪。石阶在雨中显得黯淡。我推着她的轮椅，石阶上横亘着一块木板。"停一停。"她让其他人先进屋。只留我撑伞，身旁是她依旧笑容满面，背后是那破旧的低矮石阶。"我喜欢看你笑。"她字字珠玑，孩子般天真地说。我突兀地笑出了声，视线却也突然模糊。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白皮书，是鲁迅的《朝花夕拾》，似乎她领悟了生命的真谛。
而后某日，她如云朵般轻轻飘散。又一次夕阳下，只余我独坐石阶。强作笑颜，眼角却再次湿润。起身，泪眼朦胧望向夕阳，注视这即将燃尽的美丽。
"或许应该说，笑脸背后是泪水的映照。"似乎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，从最初的一级石阶上传来。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，身后的石阶已被夕阳染成火红。却再也看不见那一级上的身影。回首，发现自己已踩在她用书籍堆砌的层层台阶之上。
作文网专稿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
